前篇提過，在我退伍前一年(忘了到底多久，估且准一年好了)
旅長與連長雙雙前後一步調離後，
旅部連的弟兄們簡直從天堂掉入了地獄，
新的旅長常有突發奇想，派一些莫名其妙的勤務工作給旅部連，
比如去我們女官寢室貼滿彩色玻璃紙……
(個人強烈懷疑是腦殘老鮑建議的，
因為有一次他來檢查完女官內務未久後，
旅長就下了這道怪命令，還好經過女軍官們強烈抗議終於作罷)
然後旅長在跟新的連長說明類似這些德政時，
新連長總像討主人歡心的小狗，不管主人丟什麼球，
新連長總會非常有勁的用力夾腿立正，同時大聲喊:報告是!
在十分鐘的對話裡，大約會出現十幾次用力夾腿報告是……
這動作跟報告是，那陣子常被我私下拿來模仿，娛樂大眾。
其實一開始我覺得新連長也不是什麼壞蛋啦!
習慣他嚴厲、奇怪及報告是的作風也就沒什麼問題了，
只是有一次因為他在部隊集合時，
在我們面前當場打斷了一隻狗狗的腿之後，
我就徹底討厭了他這個人了，
因為我想，對待動物沒有一絲憐憫之人，
絕不可能會對任何人產生憐憫之心。
老鮑也是超愛補狗的，
記得當時人行科要每個連每個月生出兩隻狗讓他們送補狗大隊
(印象中有這種規定，不知道有沒有記錯，
因為曾經在前連長還在任時，我們還緊急把選擇在我們連上生產之母狗
的初出生狗仔們送給連上有意願領養的人休假運出，
大狗也運出安置妥當處避難)
總之，新連長也是時不時把照規定法辦掛在嘴上的人，
連上的士官兵犯了一點點小錯，我們就得受命召集開人評會要懲處，
有時一天要辦好幾個案件，因為我是連參一又是幹部，
所以表決、記錄、呈文，都是我要做的事，
每天都很無奈的開著懲處誰誰誰的人評會，
心裡總喃喃自語抱怨又不是什麼大事啊?
是在懲處什麼鬼啦?整容鏡前罰站一下不就好了?
一開始的案件我們因為習慣以前的利連長的作風，
讓兵士們知道自己犯錯罰站一下，或念一念就沒事的原則在辦案
(不過，利連長從來沒有召集我們開過人評會，
我竟是快退伍換了旅長、換了連長才知道有人評會這回事呢!)
基本上我們的懲處決議總是非常輕微的小罰個禁足一週之類。
不過每當我們士官會議結束，主官(連長)來主持結論時，
總會氣急敗壞的再覆述一次犯此案的可惡性及重大性云云…….
然後會叫我們再重開一次會議，好好的思考，下指導棋改一下懲處結論。
而這種摸們，
新連長從其它單位空降來的一位他的心腹來佔我们的士官長缺的男士官，
總會在連長面前大聲的對我們疾呼要整頓秩序，就要嚴懲。
(不過，誰要理他啊?)
隨著新連長帶領我們的時間越來越長，
本連所有軍士官的眉頭就越鎖越深，判決不知道為什麼也越判越重。
發現大家的心地都沒有以前的柔軟了，
當我覺察大家越來越不能容忍小違規，兵也越來越難帶……
漸漸地，我在開會時已經完全不想發表任何意見，
多數士官們原本祥和的臉，在他們自己都沒察覺的狀況下，
在開會時越來越掙獰了，而且開始會對自己不喜歡的人重判，
對自己交情好的人說情…，我想他們似乎沒發覺自己的轉變，
但因為我始終擔任記錄，誰說過什麼話建議什麼，
我都一字不漏的速寫記錄在我的紙上，
前後的轉變讓我這忠實記錄者有些感歎，
原來環境對人性的潛移默化是如此強大!!!
不過別擔心，從一下部隊開始，本人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
原本話多的我雖然後來完全不發言只擔任著忠實記錄者，
而我想幫助弟兄的心卻始終沒變過。
當我發現那些懲處結果超過我的容忍範圍時，
我這個唯一記錄者，又做了一件被發現換我被關的事件……
每天懲處那麼多人，有那麼多項的懲處選擇，誰知道哪一項目幾票啊?
我總是把票數灌在最輕微的那個懲罰，
反正軍隊文件哪一項不造假啊?何況我又是造對他人有益的假，
上天會保佑我平安退伍的。
我稟持著這樣無懼的信念，修改了一份又一份一份又一份…….
說實話，若有十份懲處文，有十一份都被我改造過了，
最誇張的一份是已經決議惡行重大不知悔改到要禁閉了!
不過在我的心裡那個哪有什麼惡行重大啊?我聽到時都噴飯了!
他是有殺人放火搶劫性侵貪污嗎?我真的忘了啥事了，
因為在我而言那根就只是違規倒楣被抓到而已，
然後當事人進來會議室案情澄清時，
又給我們不講話然後臉朝斜上45度角裝姬巴臉外加三七步，
讓多數士官們覺得該員不知錯誤不知悔改，氣得大家都要重辦他……..
大概就是這樣的狀況。
但其實我只從頭到尾覺得好笑，
這種在一群人面前被逼著承認自己犯行重大的狀況下，
又的確犯了錯無誤…，不裝姬巴臉好像也面子掛不住吧!
所以最後表決票數以禁閉佔了多數，連長也在場…….
這麼罕見的表決結果，我還是不知道哪裡吃了熊心豹子膽，
仍然大膽竄改成禁足三週………..
結果，這次幸運之神猶原站在我這邊(拍胸脯)
我趁連長很忙很忙桌上堆了一堆文的時機，
在連長失神失神正在批文的摸門，把文打開遞到連長的面前當場批，
然後他看也不看竟然批了如擬……………..真是ㄔㄨㄚˋ死我了，
結果完全沒人發現那個被禁假的人本來應該要關的(呼!)
說實在的，我做這些事並不是他們跟我交情多好!
那些被懲處的弟兄，大多數我連碰頭的機會都沒有，
更何況交情?也許是因為對他們沒有喜惡也沒有刻板印象，
我才能完全就情事去判斷到底惡行重不重大?
不過最重要的是，我總覺得我對我領的薪水有一份罪惡感，
因為我不覺得到底我在軍中坐領那份人民的納稅錢，
我有做過什麼有益國家社會的事?
每天保養著上不了戰場的裝備，小心的呵護他們，
然後在參四科當文書時因應上級督導，每天忙錄著造假資料，
只有在醫務所小心的服務著可憐每天被嚇得半死的新兵時，
我才感到自己有那麼一點小小的用處，
所以當初才會在新兵界受封溫柔漂亮小護士(得意驕傲狀)
還有後來轉心衛中心替那些被整得半死不活的士官兵陳情請調單位時
、巡迴宣教請基層連隊士官兵反應連上不合理及建議時，
能如實反應給旅長又不記名保護所有給意見的官兵時，
這些工作雖細瑣煩雜卻滿心歡喜，每天充滿幹勁......
因為這些種種讓我覺得
我有幫那些納稅給國家的兵的父母照顧到他們的孩子，
直到退伍前擔任參一，其實真有愧，
因我待退心態無心學所有參一業務，
大多數要跑外面的，比較麻煩的皆交給另一個義務役的參一小兵，
我能做的，
還是只有幫那些身處營區外面的父母保護好他們的孩子。
我的心態大抵就是基於身為一個無用的軍人，
若還整天在那邊叫囂欺負別人家的孩子，
以為自己那小小官階就能無限上綱，
我個人認為那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該兇的、該教的規矩、該操的、該嚇的，
在新兵訓練時期結束就該結束了!
下了部隊後，大家就只是同事、是朋友，
在西線無戰事的此時，除了戰技與紀律，
來部隊該學的是如何負起工作上的責任，學習團隊精神，
變成一個抗壓性足夠，懂得協調、懂得如何與人相處，
成為一個有肩膀的男子漢…….就這樣而已。
而國家賦予給我們的官階，
只是利於我們用來分工統整一個團隊而已，
若有戰事所有人能聽從指揮，無戰事則利於工作分配，
而不是要拿資歷跟官階來整死納稅人的孩子啊。
以上是我從軍的心態---我承認我不像一個職業軍人，
在領導統禦上面也缺乏該有的魄力，
但我想，我盡量做到無愧於心…….。
留言列表
